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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GO闪本命。主食:咕哒闪/苍银弓骑/印度兄弟,另吃各种咕哒左闪右。

[江周] 梅雨季 18

    和江波涛道了别,周泽楷先回画室,放下水果,把手里那束花拆开。

    白底带红的百合花,带着淡绿的花苞,放进雪白的陶瓷花器,再摆在比视角略低的地方,只是观赏,就让人愉悦。他抽出其中一枝,斜斜放在旁边,让繁复的枝叶软化花器简洁刚硬的线条,粉嫩的花苞温暖花器冷冷的色调,看着光线在花瓣、叶子、陶瓷上描绘出柔和的流转痕迹,形成疏密穿插宛如韵律的效果,这才满意,支起画架。 

    “小周的静物还是这么漂亮!”同学们来到画室,见到摆好的花,赞不绝口。周泽楷只是笑笑,提起脚边的水果:“吃?”

    美术生是什么?是经常看着静物水果却不能吃的苦逼。这会儿有人送货上门,一个个眼睛都发绿了,一袋水果迅速被瓜分殆尽。

    有个女同学拿着个苹果,啃着啃着,冒出一句:“小周的东西,好像还是第一次吃到?”

    周泽楷愣了下,轻轻地“嗯”一声。

    

    在他记忆里,即使是上了大学之后,和同学之间的关系,也向来有点疏离。不仅仅是因为周泽楷自身不善言辞,也因为同学们都太忙了:不是忙着参展参赛,就是忙着兼课挣钱。

    这些年,和其他专业差不多,各院校美术专业的学生越来越多,即使是荣耀大学这样的名校,“毕业就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”也比登天还难。为了就业,同学们大多会设法让自己显得更出类拔萃——仅靠学校里老师打的那些分数、写的那些评语,早就显得不够看,美术生们纷纷瞄上了各级各类的美术作品展览、美术相关竞赛。要是能拿个奖杯、证书什么的,用人单位就会对你刮目相看——为了这个,好多同学连课业、作业都“适当放松”了一些,将精力投注在美展上。尽管在上档次的展览中拿大奖,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么难,但毕竟是一线希望。

    也有一些同学,把精力放在了更“当下”的地方:到外面的培训班当助教,给美术生上课来赚钱。考上名校的美术生,尤其是绘画这种传统好专业的学生,在画室特别吃香,多的一天能赚三百元,就是只上夜班教速写也能拿到一张大红毛爷爷,时薪十分诱人。从10月份高考生们聚集到各路培训班起,那些忙于赚钱的美术生们就开始往外头跑,心思不在画室,有时不惜旷课甚至不做作业——特别是小组作业,反正自己不做,别人也会做的。

    最后,就出现了前段时间那样的极端情况:一个小组里其他人全都忙着自己的事,本应该由几个人合作完成的作业,周泽楷不得不全部担下,结果,以他的能力和速度,依然忙到熬夜,才勉强完成。   

    周泽楷本来没打算把这事跟任何人说,但社团里的后辈发现了他特别苍白的脸色,三言两语就套出了情况。

    平时江波涛多半是笑着的,那天却有点生气的样子,反复说了好几遍“他们怎么能这样”,后来就对周泽楷格外留心,帮一些忙,也时常会给些建议。包括今天,周泽楷之所以想到把水果带来画室分给别人,就是因为回来路上,听到江波涛随便说了句“要不试试和别人一起吃”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“怎么买这么多水果,超市打折?”

    “以为人家小周是你呢,天天盯虚空食堂的打折情报?”

    “呃,有朋友,感冒……” 

    “咦?小周的朋友生了病?是剧社的人吗?”

    “说起来最近天气确实凉了啊,小周你也注意点,看你还就穿个衬衫……”

    “学校太小气啦,没暖气还不开空调!”

    美术专业的女生本来就比男生更多,一扯到抱怨学校,更是人人都打开了话匣子,画室里顿时聊了开来。平时经常游离在周围同学闲谈之外的周泽楷,这次却相当顺畅地融在了其中。这一点,大概少不了那几个水果的功劳——江波涛那句看似随意的话,肯定只是装作不经意,把慎重思考过的建议说出来而已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周泽楷突然觉得,也许江波涛这个人,比自己想的,还要好一些也说不定。

    这个人,不仅像水粉的白颜料,也像水彩的水。水彩画的颜料都需要水调和,每一笔都离不开水,作品的优劣,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画者用水的能力。在完成的水彩画上,谁都看不到一滴水,但是事实上,它可谓是水彩画的灵魂。只有有了水,水彩的独特个性才能发挥,才能拥有那种透明、轻快、滋润、流畅的氛围,才算得上“活”的水彩画。

    “活”的画。 

    周泽楷练画十几年,基本功扎实,也很有天赋,不论水彩、水粉还是油画,甚至偏门的炭精、彩铅,没有他不会的,甚至被夸奖“无所不能”,但教授点评他的画,经常说的一句话是:“很漂亮,但是没有人味。”

    画花草水果都还好,周泽楷可以细致地在纸上再现静物,从结构到色彩都有可圈可点之处;但一旦画起人物,这个“没有人味”的毛病,就变成了“形似神不似”的缺陷,怎么也掩饰不住。学了那么久的绘画,人体结构他不会比任何人生疏,细节表现也说不上有错,但笔下的人物,看起来就是特别呆板。

    

    对此,教授的态度相当宽容:“绘画中最难画的就是人物相,你这个年纪,能把基本功打好就足够了,有些东西,可以慢慢去领会。”

    “——有些东西?” 

    “可以把它们叫做‘灵感’,或者‘缪斯’。”上了年纪的教授看着他,露出笑容。这个才华横溢却用心单纯的学生,是最近几年来最让他欣赏的好苗子,教授甚至暗自认为,假以时日,这孩子有希望成为一个在如今社会几乎已经难觅踪迹的、真正的画家。“每个画家都有引发自己灵感的东西,可能是一个很优美的环境,可能是某位漂亮的异性,可能是合人胃口的美食,也可能仅仅是一股香气、一段梦境。你有过很想很想画出什么的经历吗?”

    周泽楷点点头。

    教授有点意外地看着他:“哦?是什么?” 

    “高考专业课……” 

    哈哈哈的笑声充斥了画室。“完全不一样。”教授有点惋惜地看着这个学生,“你们这批孩子,都是应试教育上来的,描摹太多,反而忘了画的本质。没有了题目,估计你都不知道要画什么。” 

    周泽楷沉默了。

    这是事实。

    从可以拿笔的年纪,他就接受训练,在懂得看画之前,就已经被告知应该怎样去画,他笔下的那个世界,从最初开始,就是命题作文。

    “画画是内心的语言,你画不出人味,是因为你心里没有人。”教授笑着,告诉他,“既然要有题目才会画,等你心里有了人,让那个人给你题目试试,说不定到时候就能画出来了。” 

     

    突然想起教授以前的建议,周泽楷有点意外。想了想,似乎也并不那么奇怪:认识名字多水的后辈不到一个月,但是对方待人接物特别用心仔细,似乎每个微小地方都能十分妥帖,让人总是不自觉地想更多和他在一起。
    如果是江波涛的题目,或许真的会不一样?等下次要画人物的时候,跟他要个题目试试好了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完全没觉得自己的思路有任何不对,周泽楷坦然地把这件事放到一边,提笔继续画了下去。 

    

    ——TBC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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